一舞一江山
虞姬站在荒郊,仰头看天上明月。混沌的月光洒下,许是冥冥中的暗示,今夜之后天下将定。
于项羽,“鸿门宴”后,军情渐渐不利。
清幽的天幕缀着一轮圆明的冷月。可是她无意于月,却将那双似水的清眸投驻于天边那几颗孤独的寒星。月光带着最后的缠绵,如泠泠的水,如薄薄的沙,如细细的尘,似旧旧的影,束缚人于一寸土地。
只听她叹:“云敛清空,冰轮乍涌,好一派清秋光景。
听得身后众将士如波如浪的哀叹:“苦哇——”
幽幽的楚歌不知不觉地逼近面前,在耳边叹唱:“家中撇得双亲在,朝朝暮暮盼儿归。田园将芜胡不归,千里从军为了谁!沙场壮士轻生死,十年征战几人回!”
歌声凄切,在耳畔徘徊不去,如暗箭袭来,箭箭刺骨锥心,杀人不见血。
也是,边塞艰苦,虽说是同乡兄弟,可“不知何时吹芦管,一夜征人尽望乡”的思乡之情却被四面楚歌轻易击破。
那一夜,八千子弟别霸王。
乡愁是一支清远的笛,是一种迷糊的怅惘。楚歌将她的面纱扯破,血淋淋的战乱之痛使将士们畏惧向前。韩信用兵奇巧,他吃准了恋家是楚人的通病,即便项羽坚强掩饰,也难敌众将士的归心似箭。一招出,就击中了他的死穴,让江东子弟一夕之夜,溃如流水。
项羽纵能力拔山兮气盖世,有气吞残虏的叱咤。在乌江岸边,他可笑看生死:“天之亡我,我何渡为!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,今无一人还,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,我何面目见之?”
这个铁骨柔情的汉子,这个为了八千兄弟曾拼死搏斗的汉子,已无权退让。或逃或走的不过是区区将士,而他,是西楚霸王。王者是无权选择的,亦无权逃脱。
于是,从一开始他就输了。刘邦若败依旧可以是无名之卒,他败了,便是无能之辈。
虞姬置酒,项羽听了楚歌刚好惊醒,便看着他,取了他剑作舞的她,敲案缓歌“力拔山兮气盖世,时不利兮骓不逝,骓不逝兮可奈何!虞兮虞兮奈若何!”
虞姬踮起脚尖旋转,柔滑的丝带在空中飞舞,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。她左右挥剑,愈来愈急,愈来愈快,渐渐她整个人被裹入一团银晖,朦胧之际她看见了数十载相处的情形,他曾英勇杀敌,她微笑侍奉,他曾许诺许许,她点头频频。
而今,她本可不死,是他心下迟疑,”虞姬,我该拿你怎么办?”
“大王已气尽,贱妾何潦生。”
她只是这男人的附庸,胜利的点缀,高山上的浮云。或许更重要一些,可也重要不到哪儿去。一直以来,她能在他身边留住,因为她不求名利,跟随他征战沙场,经历风霜。
可是今朝,他们就要诀别了,他要败了,她曾经期待的家也如过往云烟般散去。侥幸他胜了卷土重来,坐拥天下了,他也没有把握他带她一如既往。他的天下,不是她的家。她的家,却只有他。
温润的血从她的玉颈中冒出,鲜艳的红如此娇艳。最后的一息,如天边月光消隐。她依旧笑着。多年泅渡暗河,她终于放手了。
无形中,她住了敌人一臂之力。
恋家自负的霸王不久也在乌江边自刎了,用的是一把剑。
他所拥有的都经他手失去了。
他自由了。
若有来生,愿他们做对布衣夫妇,在乌江旁继续那一舞夺目的绚烂。
顾国钧老师评语:
此片随笔比较有意味:一是环境的渲染,明月夜,光如水,情含其中。二是突出了虞姬的个性,随大王南征北战,不贪不烦,爱情至上。三是引用了不少诗文,为文章添彩,悲情渲染得 恰到好处。